馬幫在路上,大部分時間過的是野營露宿的生活。一般天一發(fā)亮就爬起來從山上找回騾馬,給它們喂料,然后上馱子上路。中午開一次“梢”。“開梢”就是吃午飯的意思,也就是打個酥油茶,揉一點糌粑吃。當(dāng)天色昏暗下來的時候,馬幫都要盡力趕到他們必須到達(dá)的“窩子”,在那里才好“開亮”。開亮就是露營。他們要在天黑前埋好鑼鍋燒好飯,卸完馱子,搭好帳篷。每天的打野開亮,都由大家分工合作,找柴的找柴,做飯的做飯,搭帳篷的搭帳篷,洗碗的洗碗,而且是輪流著做,以免不公平。這樣打野開亮,對野外生存的馬幫來說,并不是一件容易事。這里面有許多忌諱,主要是語言上的忌諱。如筷子不能說筷子,而要說幫手,因為“大快”為老虎,不能提到那兇猛的家伙,像豹子的稱呼也不能提;碗要叫“蓮花”,碗跟晚是諧音,馬幫們可不想晚到。缽頭要說缸缽,“頭”與偷諧音,馬幫也不想被盜。勺子要說“順趕”,勺跟說在云南方言中是諧音,而言多必失,那就不吉利了。同樣,手巾要叫“手幅子”,因為騾馬最怕受驚,甚至連鑼鍋都不能說,因為誰都怕“落”在江里,所以鑼鍋只能說飯鍋。灶也只能叫“火塘”,大家都不想把事情弄糟(灶)……但“柴”卻是個吉利的發(fā)音,跟“財”相近,有時馬幫過村寨還要去買一捆柴扛來,說“柴(財)來了!柴來了!”似乎這樣就能招財進(jìn)寶了。
行為上的避諱也很多。如煮飯要轉(zhuǎn)鍋時,只能逆時針方向一點點慢慢轉(zhuǎn);架鑼鍋的石頭不能亂敲,連磕一下煙鍋都不行;湊柴要從一個口一順地湊,不能亂架亂放;吃飯時只能由鍋頭揭鍋蓋,第一碗飯也要由鍋頭添,添飯時更不能一勺子舀到底,要從飯鍋表面一層層舀下去;添飯時還不能將飯鍋搞得轉(zhuǎn)動;所有的人吃頭一碗飯是不能泡湯的,因為怕碰上下雨;人不能從火塘和鑼鍋上跨過,也不能擋住第二天要走的方向;飯鍋更不能搞得打翻了……
不要以為這是馬幫們迷信犯傻。出門在外,顧忌自然特別多。人又不是神,各種意外隨時都可能發(fā)生,人們不得不有所畏懼。
無論是誰,凡是不小心犯了以上忌諱,就要挨一頓數(shù)落,還要出錢請客打牙脊,嚴(yán)重的就逐出馬幫。
馬幫的漂泊生活苦是苦,但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誘惑。有一首趕馬調(diào)是很好的寫照:
夜晚,在松坡坡上歇腳,
叮咚的馬鈴響遍山坳。
我唱著思鄉(xiāng)的歌喂馬料,
嘶鳴的馬兒也像在思念舊槽。
搭好宿夜的帳篷,
天空已是星光閃耀。
燃起野炊的篝火,
圍著火塘唱起趕馬調(diào)。
遠(yuǎn)處的山林里,
咕咕鳥在不停地鳴叫,
應(yīng)和著頭騾的白銅馬鈴,
咕咚咕咚響個通宵。
我聽見呼呼的夜風(fēng),
在山林間不停地呼喚,
夜風(fēng)啊夜風(fēng),
你是否也像我一樣心神不安?
我看見密麻的松針,
在枝頭不停地抖顫,
松針啊松針,
你是否也像我一樣思緒萬千?
我看見閃亮的星星,
在夜空里不停地眨眼,
星星啊星星,
你是否也像我一樣難以入眠?
馬幫們每天的生活幾乎都是如此進(jìn)行,早上找回騾馬,馬吃料,人吃飯,走路,上馱下馱,扎營做飯,放馬,睡覺,周而復(fù)始,月復(fù)一月,年復(fù)一年。但雪域高原那神奇莫測的自然景色,沿途豐富多彩的人文景觀,使得每一天的行程充滿了意外和驚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