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年——記不得是兩年還是三年以前了,這個城市開始流行花茶。
這花茶,可不是平時喝慣了的茉莉花茶玉蘭香片,而是一朵朵可以在水中綻放到活色生香的真正花兒。那高高細細瘦瘦長長的玻璃杯子里,恢復了生命的花兒猶如精靈一般的令人驚艷。
而我和葉子這兩個經不住多少誘惑的女人,從第一眼看見她們的時候起,就情不自禁的沉迷在那美麗花朵的魅惑之下,無法自拔了。
一
春光四溢三月天。
我站在高高的天臺上,聽風微微刮過發際的聲響。不遠處,樹梢枝頭那青翠刮拉的嫩樹葉子在陽光下綠的刺眼。
葉子悄沒聲息的站在了我的身后。
好久,她幽幽的嘆氣,胭脂,我想我是愛上他了。
誰?我問。
清水。
倒抽一口冷氣,我猛地回頭,定定的看向她的眼睛。
目光迷離但無比堅定。
我知道,葉子是真的陷下去了。
他怎么說?
他說他會愛我一生。
奧……我走過她身畔,一言不發。一生,好沉重的許諾和誓言。那個叫石頭的家伙似乎也說過些什么,哦,對了,他說,會一直照顧我,對我好。相形之下,顯得很沒誠意。
打在背上的陽光異常溫暖,仿佛要穿透我的皮膚照進我的五臟六腑一般。春天來了,清純如水的葉子迎來了愛情的陽光。但我不開心,一點也不。
晚上,捧了一杯玫瑰花茶給石頭寫郵件,告訴他說我最好的朋友愛上了一個男人,而我,似乎只能祝福他們。
第二天看見回信。你不甘心,是嗎?
二
一個是我的好友,另一個是她的男友。
我知道,這是個極危險的游戲。
終于見到了清水。
那天我著了桃紅抹胸艷紫長褲,眼角冰冷眉梢輕盈。相形之下,彰顯得身邊的葉子清純若水淡雅如菊。他坐對面,一副正人君子相。幾乎不拿正眼看我。我心里冷冷的笑,女人骨子里的驕傲妖嬈一起爬上心頭。冷眼瞧他,面上掛了嫵媚的笑。算不得英俊,但五官明朗談吐悠然。
不錯。我在心里說。在這好男人幾近絕版的世道,這已是難得一見的上品了。
我喝玫瑰茄,葉子要的是竹葉。我以為他會點咖啡的,不想他卻對服務生說:給我杯清水。
清水。
哼!
我倒要看看這絕世好男人能撐多久。
低頭看,茶杯里的花正一朵一朵綻開。妖魅的紫紅。
他和我說話。于是蓄起一眼的冰霜和電光掃射過去。萬萬想不到支撐不住的會是我。 那雙眼睛望向我的時候,我就知道我輸了。他的目光銳利而深沉,似乎只用了千分之一秒,就輕易擊碎了我的假面和偽裝,讓我敗落,倉皇而逃。
但我不甘,回瞪他。 然后便是電光火石般的四目相撞。
從此萬劫不復。
三
我做了他懷里的女人。
他對我說,胭脂你是美麗妖嬈的紅花,而葉子不過是一片清嫩的小樹葉。我想笑,但笑的苦澀。逼著要他答應我,不去傷害葉子。我最好的朋友。
可你背叛了她,注定了要傷害。
他冷酷的微笑著,近乎殘忍的指責著我的背叛,然后在深深的夜里吻我。我知道我該拒絕,但我做不到。他那無法阻擋的魔力已經成了我心里戒不去的毒。于是我背叛了葉子背叛了石頭背叛了我自己。
過后,把玩著杯里的花茶,我問自己,想過結果么?
沒有答案。
郁悶的上網,找人傾訴。不想QQ一開便跳出一句話來:傻丫頭。別鬧了,回頭是岸。
岸?
或許石頭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。哪怕遠在千里之外。
石頭我們分手吧。我說,隔了電腦屏幕和千山萬水,這些話可以說的干脆利落,不像面對面時那么難以啟齒。
他說,胭脂。你是個笨女人。
我說我知道啊,但還是一錯再錯。
他輕輕的笑,你玩吧!不會太久的。至于分手,等你玩倦了再說吧。
你真叫我接受不了。我說,干嗎對我這么好?
為什么?哈!寶貝,我說過我會一直對你好的,不記得了?他哈哈一笑,閃身下線。
我知道,雖然不情愿,但我還是傷害到了他。你為什么不罵我呢?石頭。也許你罵我我心里會好受些。煩躁中碰翻了桌角的玻璃杯,把那粉嫩嫩的牡丹花蕾潑了一地。
紙里終究包不住火。
葉子約了我,在我們常去看霓虹的天橋上。
為什么?
我沉默。無言以對。要是知道為什么,我也不必如此搖擺不定了,不是么?
偏偏是他。葉子眼里淚光閃閃,然后就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墮下來。我無言以對。
偏偏是他,偏偏就是他。
葉子不再說什么。她也不必再說什么。我知道,十年的友誼,從此,完了。
四
葉子出事的時候我正依在清水的懷里。
聽到消息,他輕輕的放開我。去吧,去看看她。
回過頭,我看見他眼里的無謂和淡然。 為什么?這個男人可以對自己說了會愛一生的女子如此絕情?難道那些山盟海誓的承諾誓言都是假的?仿佛有只手沿著我的背爬上來卡住了我的脖子,滿心滿嘴的顫抖。
夜風吹起我繾綣的長發,輕輕拂在他的臉上。我轉身離去,揣了一顆冰冷了的心。
清水。再見。
或者,是永別。
醫生說,不會有危險了。
我坐在秋日清晨的陽光里。葉子靜靜的躺在一邊,一臉的寧靜安詳。
門開了。 那個我熟悉的身影閃了進來。
還好么?他問。臉沖著葉子,卻不知是在問誰。
我在心里冷冷的笑。回頭盯著桌上的水杯。白菊花正一朵一朵的胖起來,在浮浮沉沉間,緩緩的飛升到水面,然后又慢慢的落下去。
旁邊,他的聲音在那里絮絮的說著安慰的甜蜜的無關痛癢的話,聽的人耳煩心躁。我不耐煩起來。
沒有開水了,我去打些來。
拎了暖瓶,我逃也似的奔出病房。
水房里氤氳的水氣打濕了我的眼睛。
怎么了?當初你做這個選擇時不是義無反顧的么?我問我自己。
你還好吧?
猛地聽見有人說話,嚇得我幾乎摔了手里的暖瓶。又是清水。
怎么了?
不要和我說話!我幾乎是在叫了。
清水,你以為你是什么?你怎么可以那樣傷害葉子?他是你許諾了要愛一輩子的人呀!
半晌。他才開口。
胭脂。我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女人的。
清水,我和葉子不是你的綠也不是你的紅。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一壺清水大可泡盡天下萬紫千紅?你給我滾!滾!
一甩手,打翻了水瓶。瓶膽碎裂一地。
于是,他滾了。
五
三天后葉子進了手術室。 雨一直在下。
凌晨兩點。我的手機在響。里面傳來一個極度脆弱但非常清晰的聲音,我還活著。
那一刻,我淚如泉涌。
還是那座天橋。還是那些霓虹燈。還是我和葉子。似乎一切依然。
胭脂,以后不要再喝那些刺激的東西了。
嗯!知道了。自從手術之后,葉子就變成了養生專家,每天忙著給別人忠告。她要我戒酒戒煙戒咖啡,要我鍛煉身體按時作息——我笑,做得到這些,我還是我? 沒事的,我和石頭說,叫他管著你。葉子呵呵的笑,彎腰探向橋下。我扭頭背對著燈火。石頭,好久沒打電話來了。我想他大概生氣了,也許已經想和我說分手了也不一定。
突然,葉子叫我。回身一看,不過是天橋下的一對情侶在那里熱吻。 我搖搖頭,剛想說話,卻赫然發現那個男人,竟然是,清水。
這就是差點毀了我們十年感情的男人?葉子的聲音平靜的不帶一絲感情。
我扭頭就走。身后還是那聲音,胭脂,還看不清楚么?難道你不知道這不過是一場游戲一場夢?難道你還看不出誰是真愛你的人?那種一時情迷的感覺不過是過眼云煙,這種男人的海誓山盟根本就無從相信,你想想清楚吧!石頭才是你......
可我們之間已經完了。我對他說了分手。他再也不理我了。我幾乎是在喊,眼淚順著面頰滑下來。
不是的。石頭他喜歡你愛你了解你縱容你,他并不怪你。他說你只是玩玩而已。你以為我為什么這么看的開?你以為我說的那些勸你的話是那里聽來的?你......
明白了。
我回頭看她,一臉的釋然。
回到家,看見桌上有我的包裹。打開,是兩包茶。附在里面的條子上寫著:喝些清茶吧,對你有好處。這是我親挑的上好綠茶,希望你喜歡。
不用問也知道是誰。
六
他打電話來,問:解決完了?
我笑著說,都結束了。
他說,他半個月后回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