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南高原早在先秦時代就有古滇國,在西漢時代就有部分地區成為中原的行政區,諸葛亮南征“平定夷越”后,又對云南的行政區劃作了調整。但崇山峻嶺和高原深谷把云南與中原隔得遠如天涯,同樣也阻斷了群山中散居的各民族的聯系。一直到了南詔國時期,云南才形成了一個統一的整體。南詔國通過東征西討,建立了八大行政區:直轄區十賧區、永昌節度、銀生節度(開南節度)、弄棟節度、寧北節度(劍川節度)、麗水節度、鐵橋節度、拓東節度,其轄區已包括今天的云南省的大部分和東南亞一些地方。銀生節度是當時南詔國的八大行政區之一,境內設有銀生城(今景東縣)、開南城(今景東文井)、威遠城(今景谷縣)、奉逸城(今寧洱縣)、柳追和城(今鎮沅縣)、利潤城(今勐臘易武)、送江川(今臨滄)、樸賧(今南澗公郎)、羌浪川(今越南萊州)、林記川(今緬甸景棟)、大銀孔(今泰國景邁)、通鐙川(今墨江縣)、河普川(今江城縣)、邛鵝川(今瀾滄縣)、茫乃道(今西雙版納)等,治所設在銀生城,就是現在的景東縣城(開南節度時設在景東縣文井鎮開南村),它的行政區域包括今天的普洱市、西雙版納州全境、臨滄市的部分地區以及越南、緬甸、泰國北部等地,銀生城是唐時大理國滇西南的重鎮。
樊綽來到云南,從南詔都城太和城到了銀生城,考察云南的歷史地理和民族風俗,他徜徉在無量山哀牢山間、李仙江畔繁華的銀生城里,走在繁茂的茶林里,看當地傣族、彝族和其他少數民族采茶、制茶、飲茶,寫下前文所述的那段文字,記錄下了一段幾乎讓人忘卻的歷史。
“茶出銀生城界諸山”,云南茶主要產于以銀生城為中心的無量山、哀牢山等群山之中,這是樊綽行歷南詔之后給云南大葉茶生產范圍做的準確解釋。“散收、無采造法”,點明當地少數民族采制茶葉方法還十分簡單,當時中原一帶茶事鼎沸,采茶、制茶已十分講究。陸羽說:“凡采茶在二月、三月、四月之間。茶之筍者,生爛石沃土,長四五寸,若薇蕨始抽,陵露采焉,茶之芽者,發于叢薄之上,有三枝、四枝、五枝者,選其中枝穎拔者采焉。其日有雨不采,晴有云不采”,接著又說:“晴,采之,蒸之,搗之,拍之,焙之,穿之,封之,茶之干矣”,餅茶的制作要經過采、蒸、拍、焙、穿、封七道工序,可謂制作精良。相比之下,樊綽認為銀生茶確為“無采造法”。“蒙舍蠻以椒、姜、桂和烹而飲之”。“蒙舍蠻”是南詔少數民族的泛稱,也是銀生城的統治者,這種以椒、姜、桂一同烹煮的飲茶習俗倒是如今白族“三道茶”的始祖。當時長安一帶的飲茶風尚卻大相徑庭,要先炙茶,然后碾茶羅茶,制成茶粉,才投入沸水中煎煮。水又有講究:“山水上,江水中,井水下”(《茶經》),煎飲十分繁復。至于放姜、蔥、薄荷之類,陸羽認為不過是“溝渠間棄水耳”,是不堪一飲的。在銀生城豪華的府邸里,當銀生節度使傳令婢女把一盞又香又麻又辣的醇茶倒進樊綽杯中,這位尊貴的客人不知該作何感想?
銀生城之所以成為了滇西南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,首先是取決于它的重要戰略地位,銀生往北可直通都城太和城,南可扼制西南諸夷,東西有無量山、哀牢山重山之險、三江之隔,實為戰略咽喉之地。另外,據茶學專家和歷史工作者的考證,更重要的是它是唐時云南茶的生產和集散轉運中心,是云南歷史上第一個茶都。當代茶圣吳覺農先生考證過,在《茶經評述》中說到:“銀生城古址在今云南景東縣,唐時南詔國的重鎮,是與波斯、婆羅門等國進行貿易的地方。波斯即伊朗,婆羅門指古印度。茶葉把普洱、西雙版納、臨滄這些“瘴癘之地”連在一起,把銀生與大理緊緊連在一起,再和遙遠的西藏、中原、國外連在了一起。
清朝的檀萃(1725~1806)在《滇海虞衡志》(1799)中說:“西蕃之用普茶,已自唐時”。藏族古諺中云:“加察熱!加霞熱!加梭熱!”翻譯為漢語就是:“茶是血!茶是肉!茶是生命!”。藏族“寧可三日無糧,不可一日無茶;一日無茶則滯,三日無茶則病”。自文成公主唐貞觀十五年(641)入藏之后,茶葉便成了藏族人必不可少的飲品,并形成了獨特的飲用酥油茶的習慣。
然而西藏雖是茶葉消費大區,但卻不產茶,那么唐時西藏的茶從何而來呢?專家認為:主要是與西藏山水相連的云南和四川,特別是云南。唐王朝為控制吐蕃,要求四川和云南限量銷售茶葉給吐蕃,但南詔畢竟是一個自主政權,不同于四川,并曾與唐朝反目而與吐蕃結盟,云南茶當時就用人背馬馱向大理、麗江、中甸、西藏大量輸出。這條跨越崇山峻嶺、高峽深谷、雪原叢林的路后來就成了最早開辟,最為著名,最為重要的一條茶馬古道,成了維系青藏高原牧民生存的“維生素之路”。
當時的銀生城周邊大量出產好茶,這些大葉子茶因內含物質豐富,味苦而澀讓樊綽喝不習慣,但對藏胞來說卻是不可替代的佳品。銀生節度及周邊茶山的茶葉,源源不斷地靠人背馬馱運到了銀生城,又由商販用馬幫運到大理,運到吐蕃的神川都督府,運到西藏。銀生城成了滇藏茶馬交易的中心。銀生茶是南詔與吐蕃最重要的交易貨物和政治砝碼,銀生茶能為南詔王帶來大量的白花花的銀子和黃澄澄的金子,茶還真是一棵能生銀子的“搖錢樹”呢,銀生城的得名大約緣于此。銀生城得名緣于茶,銀生節度的設置也為了茶,當時銀生節度所轄地方,威遠、奉逸、柳追和、通鐙川、河普川、邛鵝川、茫乃道,一個個響當當的名字,連成一片恰是今天的普洱市、西雙版納州及臨滄市部分地區,恰恰與今天的普洱茶主產區重疊吻合。
作為銀生茶的產地和集散中心,當時的銀生城城墻高聳、城郭寬闊,城內街道寬敞,店鋪林立,車水馬龍,行人如織,一業興而百業旺,茶葉生產和交易的興盛帶動了整個銀生城的興旺發達。
到了宋朝大理國后期,銀生節度廢置,但銀生茶的影響卻不衰減。南宋李石在《續博物志?卷七》中仍記述:“茶出銀生諸山,采無時,雜椒、姜、桂烹而飲之”。李石的記錄與樊綽驚人的相似。近來有人對樊綽“茶出銀生城界諸山”提出質疑,認為樊綽沒有到過銀生,所述為道聽途說,須知作為書記官的樊綽在云南生活多年,為寫三萬字的《蠻書》準備了多少年,查了多少資料,走了多少路,吃了多少苦,還差點付出生命的代價,我們還有理由懷疑他的敬業精神嗎?如果樊綽所述不實,那么,時隔一個朝代的李石在修史時仍然作出同樣的結論,恐怕就不能說是一個巧合了吧!樊李二人可是對云南茶記錄最早的人。
元代李京在《云南志略諸夷風俗》中提出:“金齒百夷……交易五日一集,以氈、布、茶、鹽互相貿易。”金齒百夷指的是滇西南傣族等少數民族的先民,元時景東軍民府轄地也是傣族聚居區,宋元時期普洱一帶的風土人情與唐時差異不大,茶葉生產仍然以銀生(景東)為交易集散中心。時序更迭,歲月荏苒,歷史舞臺上不斷更換著主角,唐標鐵柱、宋揮玉斧、元跨革囊,唐宗宋祖和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都想南圖霸業,直至元時才將云南行省劃入版圖,而云南茶卻隨著愈來愈深的馬蹄印經年累月地輸入藏區,并逐漸拓展形成新的縱橫于茶區內外的茶馬古道。
(文章來源:中國茶網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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