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板橋(1693-1765),名燮,字克柔,板橋是他的號。在揚州八怪中,鄭板橋的影響最大,他與茶有關的詩書畫及傳聞軼事也多為人們所喜聞樂見。
板橋的書法作品中,有一件竹枝詞橫披,上書“湓江江口是奴家,郎若閑時來吃茶。黃土筑墻茅益屋,門前一樹紫荊花”。說的是以茶為媒,締結良緣的事,即鄭板橋書《湓江江口是奴家》。
鄭板橋的著作中,有一篇《揚州雜記》的文章,其中記述了一段板橋自己的"茶緣",讀來饒有趣味。
揚州二月花時也,板橋居士晨起,由傍花村過虹橋,直抵雷塘,問玉勾斜遺跡,去城蓋十里許矣。樹木叢茂,居民漸少,遙望文杏一株,在轉墻竹樹之間。叩門逕入,徘徊花下,有一老媼,捧茶一甌,延茅亭小坐。其壁間所貼,即板橋詞也。問曰:“識此人乎?”答曰:“聞其名不識其人。”告曰:“板橋即我也”。媼大喜,走呼曰“女兒子起來,女兒子起來,鄭板橋先生在此也”。是刻已日上三竿矣,腹餒甚,媼具食。食罷,其女艷妝出,再拜而謝曰:“久聞公名,讀公詞甚愛慕,聞有《道情》十首,能為妾一書乎?”板橋許諾,即取淞江蜜色花箋、湖穎筆、紫端石礬,纖手磨墨,索板橋書。書畢,復題西江月一闋贈之。其詞曰:“微雨曉風初歇,紗窗旭日才溫,秀幃香夢半朦騰,窗外鸚哥未醒。蟹眼茶聲靜悄,蝦須簾影輕明。梅花老去杏花勻,夜夜胭脂怯冷”。母女皆笑領詞意。問其姓,姓饒,問其年,十七歲矣。有五女,其四皆嫁,惟留此女為養老計,名五姑娘。又曰:“聞君失偶,何不納此女為箕帚妾,亦不惡,且又慕君。”板橋許諾曰:“今年乙卯,來年丙辰計偕,后年丁已,若成進士,必后年乃得歸,能待我乎?”媼與女皆曰能。即以所贈詞為訂。明年,板橋成進士,留京師。饒氏益貧,花鈿服飾拆賣略盡,宅邊有小園五畝亦售人。有富賈者,發七百金欲購五姑娘為妾,其母幾動。女曰:“已與鄭公約,背之不義,七百兩亦有了時耳。不過一年,彼必歸,請歸之”。
江西蓼洲人程羽宸,過真州江上茶肆,見一對聯云:“山光撲面因朝雨,江水回頭為晚潮”。榜寫板橋鄭燮題。甚驚異,問何人,茶肆主人曰:“但至揚州問人,便知一切”。羽宸至揚州,問板橋在京,且知饒氏事,即以五百金為板橋聘資授饒氏。明年,板橋歸,復以五百金為板橋納婦之費,常從板橋游,索書畫,板橋略不可意,不敢硬索也。羽宸年六十余,頗貌板橋,兄事之。……
四十三歲的鄭板橋,正是懷才不遇的落拓之人,大約是藝術家和秉性使然,此間的他,仍不乏訪古探幽的雅興,在僻靜的鄉村,得茶書交訂,續成一段良緣。那饒五娘的貞守盟約,不為富貴所移的真摯情操,在板橋筆下顯得格外動人。這一段佳事與板橋的“湓江江口是奴家,郎若閑時來吃茶……”的行書,不知兩者之間是否有著前因后果的聯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