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2010年12月8日,是約翰·列儂遇刺30周年紀念日,那天,小野洋子撰文紀念亡夫。)
原文標題:The Tea Maker
午夜,達科塔的家中,我和約翰呆在廚房里。
三只貓——薩莎、米莎、查羅都抬頭望著約翰。那時,他正在泡茶,而我在等著喝。
薩莎全身像雪一樣潔白,而米莎則像是披著一身全黑的緞子。它們都是雍容華貴的波斯貓,氣度非凡。而查羅呢,卻是一只雜種貓。約翰對查羅有一種特殊的感情。他會說,“查羅,你的臉長得真滑稽!”然后輕輕地拍它。
“洋子,洋子,你應該先把茶包放進去,然后再倒熱水。”約翰搶了我泡茶的活兒,因為他是英國人。所以,我索性讓他來,倒也落得清閑。
深夜還醒著不睡的感覺很美好。屋子里靜靜的一點聲響也沒有,我們啜飲著約翰泡的茶。然而有個夜晚,約翰卻說,“今天下午,我和咪咪阿姨(Aunt Mimi )聊了聊。她說,你應該先倒熱水,再放茶包。我明明記得,她過去教我的,是先放茶包,不過……”
“這么說,一直以來,我們泡茶的方法都是錯的啦?”
“嗯……”
于是,我們倆都大聲笑了起來。那是1980年。那時,我們都渾然不知,這竟是我們生活在一起的最后一年。
如果約翰還在人世,今年他應該有70歲了。不過,人們卻并不追問,他是否還活著。人們愛戴他,讓他一直活在自己的愛里。來自世界各個角落的人們給我寄來了他們的問候,他們讓我知道,今年他們舉行了各種各樣的慶祝活動,以感謝約翰,他只在人世活了如此短暫的四十年,而他卻給了我們這么多。
他之于我們的所有饋贈中,最重要的禮物并不是言,而是行。他信仰真理,也敢于大聲說出真理。我們都知道,他如此直言不諱,惹惱了一些有權有勢的人。不過,約翰就是這樣。他沒有別的生存之道。如果此刻他仍在人世,我想他還是會大聲喊出真相。沒有真相,我們永遠也無法實現世界和平。
今天,在他遇刺的日子里,我想起的卻只是那個夜晚,我們喝著茶,大聲笑著。
人們常說,十幾歲的孩子,心無芥蒂,想笑就笑。可是,現在我卻看到太多少年深陷在悲傷中,生著彼此的氣。我和約翰,可算不上什么少年。然而在我的記憶中,我們兩個就是這樣,大聲歡笑。